Wednesday, February 28, 2007

跟麦克卢汉爷爷学到的几件事情

明天要交论文了。我有10个钟头时间生产这篇5-7页的小文章。这篇论文大概会跟麦克卢汉爷爷的《理解媒体》有关系(Marshall McLuhan, Understanding Media)。为了做麦爷爷的presentation,我创下本人熬夜历史最高记录,凌晨三点半。还好,麦爷爷还是很有趣的,也很人道,一点也不绕,还教我几件事情:

1. “想象的共同体”不是安德森第一个想出来的。也不是麦爷爷的学生Walter Ong想出来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麦爷爷于公元1964年第一个想出来的。

2.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热爱打字机,不听到打字机的声音就不能写作。他如此之爱打字机,以至于临终前,让秘书把他挚爱的打字机搬到床前(death bed, mind you)。在打字机的踢踢踏踏里,离开人世。

3. 打电话的人喜欢涂鸦。麦爷爷说因为电话这个媒介,需要全部感官的投入。所以手脚就都会很想加入对话。所以,不光涂鸦,玩空当接龙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干活。

Monday, February 26, 2007

237 W 48TH STREET, NEW YORK, NY 10036




(1号线,50街,阿丽思漫游奇境记)

237 W 48th Street,是Social Security Office(SSO). 一天之内,我跑了两遍。

Social Security Number(ssn)基本上就跟身份证一样,美国人外国人都需要。没有SSN,就不能办信用卡,就不能办手机,就不能享受免税条款。9.11之后改了规矩,外国人不是想办就能办,必须被雇用,才能办。我是外国人,上个礼拜才被“雇用”。我终于可以去办了。

早上9点,我和上班的人群,一起穿过被撒了化雪剂的马路,钻进地铁。我要去一号线的50街站。曾经下错站到过50街,惊喜地看到墙砖砌的是《阿丽思漫游奇境记》的主题,很激动地把“最有文化地铁站”封号颁给1号线50街站。我以为今天的事情会很顺利。爬出地铁来,天色阴郁,细雪飘飘,昨晚的雪开始滴滴答答地化。很快找到48街的转角。摩根斯坦利门口,有两个脸色疲惫且阴郁的bankers在抽烟(刚刚跟姆尼打电话还说起摩根斯坦利)。我上了楼,进到SSO里面,取号“48”,坐定。这是我去过所有需要取号排队的公共场所里,最破旧的一个。50年前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想起《十二怒汉》里把十二个男人热得够呛的那个打不开窗户的房间。

我耐心排队,打开《时间的玫瑰》,北岛正在讲策蘭的《死亡赋格》:“死亡是来自德国的大师”(集中营里放巴赫)。我的右手边是一个不停自言自语计算自己被扣了多少税的65岁的黑人爷爷。他试图和我左手边的一个看起来至多45岁的、腿有残疾的老兵讲话。那个老兵只和他笑嘻嘻说一句话:“我参加过二战。”“死亡是来自德国的大师”。我勉强继续看书。

轮到我,窗口的女人说:你的文件不对。你系里的信必须注明你从哪月哪天开始干活。你要再去开一封信来。我顿时想:那个略有种族主义倾向的秘书是不是又在耍我(不过据朋友们说,她对谁都这样,那好吧……)。于是,我只能愤愤地离开,打道回府,心想:sheer bureaucracy!(纯粹官僚主义!)

我再钻进地下,跨过小半个曼哈顿,回到系里,跟害我不浅的秘书再要一封信,下到图书馆打印reading 100页,去马路边的货车小摊买了一个2.75的汉堡包。我决心今天要把这件事完成。第三次,钻进地下。我在地铁里消灭巨大的汉堡包。它是如此之大,我只能“河马嘴巴”。一个长得很文气的高个男生看到我和汉堡包的搏斗,跟我微笑。我很不好意思地迅速结束战斗。

最有文化的地铁站在湿漉漉的天气里,格外可爱。待我取号坐定,我看到手里的号码“87”,不由地微笑。我继续看书,现在北岛讲到瑞典诗人了。我身边有若干种语言在回响,中文,日文,西班牙文和法文。英文不重要。抬头看到办公室末端,柜台的墙上是一副美国国旗的油画,大国旗套小国旗,小国旗套小小国旗,我想起几条街开外的现代艺术博物馆里Jasper Johns的美国国旗。

轮到我。同一个柜台,换了一个女人。研究文件,半晌,说:你的文件不对。你系里的信必须和你学生处的信内容完全一致。你系里的信没有任何法律规定以外的雇用信息。……于是我怒了,连说了四个‘nononono’,告诉这个看上去很面善的jj,早上的那位把我送回去过了,她要的我做到了,我的学生处发类似的信都发了若干年了。麻烦你不要再让我跑一趟。她不理我。开始打电脑。我问说:那到底要怎么样。她一边说:好吧,我今天就帮你办了。一边递给我一份文件,说:你帮我把这份规定交给你的学生处。下不违例。

我大概说了四个谢谢。一边无奈bureaucracy的磨人,一边感叹bureaucracy的弹性。是为bureaucracy...
我下楼。和办公室的保安同一趟电梯。我说:很忙哈。他说:还好,算空的了。我说:如果我换地址,要再来一趟吗?他说:不用。
很好,不用。一年半载的,我不想再来。

于是,我不管包里的readings和即将要交的论文。走去了MoMA. 去确认那副挂在20号展厅的、据说用破木板做的《美国国旗》"Flag"(1954-55).
另:我是如此之爱《时间的玫瑰》,以至于把它捧到《睡莲》的展厅,给它们俩合了一个影(照片在手机里,改天导出来贴上)。

It's been a nice day, under the circumstances——谢谢87号帮我办好了ssn. 玫瑰和睡莲有合影了。

Saturday, February 24, 2007

Danke Schön

我在巴特勒图书馆的二楼机房的一片打字声中,收到了写blog以来最大的鼓励。
遂痛下决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空就博。
谢谢方姐姐!:)

Sunday, February 18, 2007

拜年

大家新年快乐!!!
地球的这一面也进入2月18大年初一了!在纽约给大家拜年!!!新年要快乐!!!
出乎意料地,我若干年不跟着cctv倒数,今年还倒了,虽然心不在焉。
出乎意料地,这个我以为会凄凄惨惨切切的除夕,在几个基本不认识的台湾朋友的陪伴下,吃了一顿非常有趣的火锅。
而亘古不变的学期内之颠扑不破的真理是:无论何时何地,就算年初一的曼哈顿,我也还有300页书没有念。嘿嘿嘿。
……
新年,要许个愿,就一个愿:外婆,早点好起来!:)

Friday, February 16, 2007

One, Two, Three, Four, Defeat US Imperialist War


(游行中,手机图片。感谢LN同学帮忙导出。)

以下这篇从2.15开写,写到一半就2am,应该睡觉。2.23才接着写,刚刚写完。

2月15日,全美据说20个学校进行反布什/反伊拉克战争/反伊朗战争游行。CU的游行从中午12点到下午2点,随后举行teach-in(宣讲会)。教授和非教授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停课支持学生游行。学生有权撬课,去雪地里和马路上——反布什。

若干天前,校园各个角落就洒满“战犯布什”,“布什政府下台”,‘是时候弹劾了’等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版式精彩的传单。最有煽动性的设计是刊有核心布什内阁照片的一张,上书“战犯”“反人类”字样,并进行body/tax dollar counting(伤亡人数/缴税金额计算). 布什牛啊,他让'republican-hating'("仇视共和党")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成为真正的潮流并被合法化。我去过一个电影点映,女明星介绍电影前,双手合十感谢上帝让民主党赢得了中期选举。当然热爱布什的人也不在少数,我也不幸见识过一场巨贵且巨共和党的烂百老汇剧,不过这是后话,另当别论。

上完日语课。我急切地需要第二杯咖啡帮助我继续站立或者回家睡觉。但是我更急切期望在下午2点游行开始前赶回到学校,既然学霸取消了下午的课,我就可以加入游行,至少凑个热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边往家走就一边就莫名其妙地被裹挟进了游行队伍(大概是因为CU游行队伍不够壮观,等了许久也就这么些人,只好提前开始,有报道说CU对游行态度过于apathetic无动于衷))。我突然就从需要咖啡和睡眠的疲惫中苏醒。游行队伍稀稀拉拉,不过每一个游行的人都很敬业,此起彼伏的用塑料桶敲打出来的鼓点里,队伍在雪地里缓慢移动。领队的几位喉咙沙哑,激情澎湃地喊反战/布口号。我很self-conscious(自觉地)意识到我的政治热情瞬间被点燃,时空错乱/并非常移情地想象那些我不曾经历的游行。我开始跟着‘呼号’‘呐喊’起来。口号大部分都是2/4拍,或者4/4拍。有几句还很有意思。
1. 2/4: They say warfare/we say health care (他们要战争,我们要健康)
2. 2/4: What do you want/ Troops out/ When do you want it/ Right Now (你要什么/撤军伊拉克/什么时候撤/现-在)(本来最后一句没有right,只有now的,我觉得加一个right更有效果,最后一小节也比较稳,嘿嘿。)
3. 4/4: One Two Three Four/ Defeat US Imperialist War (一二三四/打倒美帝帝国主义战争)(这句实在是太朝鲜了……)

于是,我和我的蓝色新套鞋,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上经历了四个街区的游行。我的政治热情得到了满足。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下午还是去了宣讲会。一个中东系的教授很能讲(如果这也算上课,那就是我进CU以来听到最雄辩/激情的lecture)。这位教授先生说,对伊朗的战争早有预谋。News Week两年前就登过"伊拉克以后是伊朗"的五角大楼的计划,他自己就碰到过“伊拉克不行了,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弄掉伊朗还是叙利亚”的政客。他说:你们看看我们的国防预算,600个Billion(多到我完全麻木,都反映不过来600 billion是6000个亿,6000亿刀又是什么概念),你有这么多钱,你就要冒险,你就会扩张你的帝国机器。我们要对付苏联的新装备,但是那个假想的新装备从来就没有造出来过,17年了都没有造出来,我们在焦虑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在全世界120几个国家驻军?人家怎么就威胁我们了?是他们真的威胁我们,还是我们的驻军让人家不得不威胁我们?我们曾经以反苏的名义,在阿富汗造孽。于是有了本拉登(插一句,萨义德爷爷《东方主义》25周年版序言的末段有这样的并置:Rumsfelds, Bin Ladens, Sharons, and Bushes)。而我们在伊拉克已经释放了最危险和丑陋的魔鬼。把我们带进这场战争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有什么样可怖的后果。

……

反战的愤怒,雄辩的数字,不时被欢呼、跺脚、掌声、拍桌子打断。打倒美帝的决心,溢于言表。所有人不停地指责帝国主义,引用马克思,强调要加强学生运动,要搞联盟(coalition building),要团结工人和劳动人民力量(一个在某个大学教历史的叔叔很激动地说),要打碎资本主义机器。我忍不住想:打碎了以后呢?从内到外的民主意愿真的愿意打碎么?为了伊拉克和伊朗,‘美帝’愿意放弃多少?微软愿意放弃多少?google愿意放弃多少?通用呢?沃尔玛呢?……‘美帝人民’愿意放弃多少呢?每个礼拜少洗两次澡?如厕完洗手少用一点纸巾擦手?开始开采自己的石油?再采一点自己的森林?……
我的问题和他们的马克思运动一样,困在bi-polar(两极)的世界里,没有建设性。那出口在哪里。。。

One, Two, Three, Four, Defeat US Imperialist War.
没错。反省可贵。允许反省的民主不易。但是反省以后呢,民主以后呢?

Sunday, February 11, 2007

Profoundly tired, sentimentally sad

像狗一样念书的日子里,我变成了deadline person. 其程度之彻底,可以与朱丽叶媲美。真的,不吹牛。每个周一和周三的夜半,我都会坐在这里打字,灰姑娘一般地急着在钟敲12点前把response paper交掉。每个周二、四、五,我都会坐在这里做德语或者日语作业,要么做得很满足,要么做得很愤怒,要么做完了还是不知道明天quiz要考什么。

28小时前,在一个grad students自娱自乐的conference里,我present了第一个paper;8小时前,在同一个grad students自娱自乐的conference里,我做了第一次的panel discussant. presentation用的powerpoint是前一天半夜12点,写完德语作文后开始做的,凌晨两点,我照着我的ppt, 念了一遍我的“肥皂”论文,困困地想:今天晚些时候的presentation会不会很烂。。。今天做“主席”,panel开始前2个钟头,我躲在巴特勒图书馆10层的书库里,使劲念完我要负责讨论的四篇论文,掐着表想出了四个可以问的问题。。。

现在,我回到这里,profoundly tired. 右手右肩酸痛,倦。但是我还是坐在这里,大概是party后遗症(庆祝conference结束的party在东亚图书馆举行,若干濒临疯狂边缘的可怜的研究生,在酒精、舞曲和昏暗灯光的刺激下,爬到图书馆的桌子上开始跳舞,是为自娱自乐conference的传统),我要让我tightly-timed body休息。我回了一封email, 告诉我想念的朋友:we need to make an effort to keep in touch... 于是,我开始sentimentally sad,没有伤心,只是sentimentally sad...

我有300页readings,我是deadline person,我要睡觉。大家晚安。

Sunday, February 4, 2007

时间的玫瑰


这是一本耶鲁馆际互借来的、香港Oxford出的《时间的玫瑰》。这是如何高贵的一本书。绒质封面,地球剪影。

它美得让我惊讶而愉快,我从图书管理员手里接过它,“默默地站一会儿”。


里尔克说: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这无疑最好的翻译。尽管两年前老师把另外两个版本放在一起细读、比较,为的是要我们怀疑北岛作为诗人和译者的骄傲。然而那时我就知道:这真的最好的翻译。
而如今重读,我才猛然了解:流浪,无归,踯躅在巴黎街头的里尔克,就是北岛。为此,“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在那些冰冷的北岛里,坚忍而满身书卷气的诗人决定“没有房子,不必建造”…… 但愿他会快点搬到温暖湿润的地方,但愿那里有他的房子,无须建造,也不再孤独。

Friday, February 2, 2007

Japanese

I thought I could handle two language classes in one semester, namely German and Japanese. Apparently I couldn't be more wrong, especially considering how much gut-felt anger I am storing up against my Japanese class. I don't like the language yet (and I doubt if I ever will) and I hate the way in which I am learning it.

I finished my readings and weekly posting last night around 11pm and started my German and Japanese homework. The German Hausaufgaben, though long-winding and calculation-required, I was fine with. Then it was the Japanese Hiragana and the romanized greeting listening exercises(since we don't yet know enough of the Japanese Syllabary systems). I curbed my urge to iconize/graphicalize the 46 Hiragana, which according to our unnecessarily haughty and unsincerely polite teacher, was invented out of the reason that Kanji, i.e., Chinese Characters were too difficult for the Japanese women to master. Regardlessly, I actually got myself interested in how the Hiragana had its vestige in Kanji.

But when I finally reached the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part, I was fully infuriated. The romanized sentences, e.g. 'watashi wa sensei desu' (I am a teacher), become such a ridicule of this allegedly beautifully oriental language. It is petrified by its desire to communicate to an alphabetical language. Its modernist stance is a sheer embarrassment. I know that the way it is taught is determined by the place where it is taught: romanization is a necessity and maybe Chinese and Korean and Sanskrit are all taught this way. Yet the condescending gesture it makes (e.g. forcing everybody to bow with 'Hi' 'Dozoo' etc) again becomes the biggest laughing stock in face of its surbodination to the longed 'other'. What is all these pretensions for? Don't you have better use of your energy? What is exactly wrong here?

....

I realized that almost everyone on my 'to be connected' list has at one point or another learned some Japanese. I am so curious: were/are you ever angry with it? Or am I just over-reacting? Looking forward to answers.